杜甫五律《社日两篇》读记

杜甫五律《社日两篇》读记

（小河西）

此诗作于大历二年（767）秋社日，时杜甫居夔州。社日：祭祀土神的日子。春有春社日，秋有秋社日。具体日子各代不同。开元后秋社日为八月五日。【《资治通鉴-唐纪二十九》开元十七年：“八月癸亥，上以生日宴百官于花萼楼下。左丞相乾曜、右丞相说帅百官上表，请以每岁八月五日为千秋节，布于天下，咸令宴乐。寻又移社就千秋节。”】

社日两篇（杜甫）

九农成德业，百祀发光辉。报效神如在，馨香旧不违。

南翁巴曲醉，北雁塞声微。尚想东方朔，诙谐割肉归。

九农：泛指农事活动。《左传》昭公十七年：“九扈为九农正。”杜预注：“扈有九种也……以九扈为九农之号，各随其宜以教民事。”《晚秋喜雨》（唐-李峤）：“九农欢岁阜，万宇庆时休。”

德业：德行与功业。《后汉书-杨震传》：“自震至彪，四世太尉，德业相继。”《暮秋将归秦……》（杜甫）：“大府才能会，诸公德业优。”

百祀：各种祭祀。《梁宗庙歌》（梁-沈约）：“帝轩百祀，人思未忘。”

神如在：《论语-八佾（yì）》：“祭如在。祭神如神在。”

馨香：用作祭品的黍稷。《左传》僖公五年：“神所冯依，将在德矣。若晋取虞，而明德以荐馨香，神其吐之乎？”

巴曲：巴地民间歌曲。《发白狗峡……》（唐-白居易）：“巴曲春全尽，巫阳雨半收。”

诙谐割肉：典“东方朔割肉”。《汉书-东方朔传》卷65：“伏日，诏赐从官肉。大官丞日晏不来。朔独拔剑割肉，谓其同官曰：'伏日当蚤（早）归，请受赐。’即怀肉去。大官奏之。朔入，上曰：'昨赐肉，不待诏，以剑割肉而去之，何也？’朔免冠谢。上曰：'先生起，自责也。’朔再拜曰：'朔来！朔来！受赐不待诏，何无礼也！拔剑割肉，壹何壮也！割之不多，又何廉也！归遗细君，又何仁也！’上笑曰：'使先生自责，乃反自誉！’”（细君：妻。）

【大意】农事活动成德行功业，土地祭祀发出光辉。报答神灵神灵如在，祭品圣洁与旧时不违。南方老翁在巴曲中陶醉，北方大雁飞到南塞声音细微。还在想汉朝东方朔，伏祀时不待诏便割肉而归。（东方朔割肉发生在夏季“伏祀”而非秋季“社祀”，但祭祀皆用肉。）

【诗意串述】前章为社日祭祀有感。前二联写社日祭祀。社日中农事成“德业”，土地祭祀是重中之重。祭祀之真诚犹如神在，祭品之圣洁与旧时不违。后二联写感想。一是感觉北雁声微（想起故乡）。二是想起方朔伏祀割肉（想起皇恩）。

陈平亦分肉，太史竟论功。今日江南老，他时渭北童。

欢娱看绝塞，涕泪落秋风。鸳鹭回金阙，谁怜病峡中？

陈平分肉：《史记-陈丞相世家》：“里中社，平为宰，分肉食甚均。父老曰：'善，陈孺子之为宰！’平曰：'嗟乎，使平得宰天下，亦如是肉矣！’”“太史公曰：陈丞相平少时，本好黄帝、老子之术。方其割肉俎上之时，其意固已远矣。”

鸳鹭：鸳鸯和鹭鷥；喻朝臣。详见《杜甫五律<暮春题瀼西新赁草屋五首>读记》。

金阙：天子宫阙。《奉和简文帝山斋》（陈-徐陵）：“架岭承金阙，飞桥对石梁。”《留花门》（杜甫）：“胡为倾国至，出入暗金阙。”

【大意】陈平在社日亦曾分肉，太史公竟以此论功。今日江南一个老翁，昔日渭北一个玩童。绝塞之地看节日欢娱，涕泪洒落秋风之中。“鸳鹭”们个个回了长安，谁喜欢像俺这样卧病峡中？

【诗意串述】后章承前章续写感想。首联由方朔割肉而想起陈平“社祀”分肉。陈平分肉而太史论功。后三联便由此联想自己：俺今日江南一老，昔日渭北儿童。俺今日在绝塞看节日欢娱，涕泪洒落秋风。为啥呢？一个个鸳鹭都回了长安，只有俺卧病峡中！

祭祀用肉，祭祀完要分肉。方朔割肉是皇恩。陈平分肉是功业。俺在绝塞之地过社日，没有陈平的功业，没有浩荡的皇恩，甚至北雁的声音都很细微。俺只能病卧峡中泪洒秋风。